【摘 要】熊是乌热尔图小说中的常见意象,且作品中有大量与熊相关的仪式复现。这些远古初民的宗教巫术活动历经风雨兴衰保留下来成为一种民间活动,传载着萨满教的宗教精神和哲学,使其变为民族内部的集体无意识。
【关键词】熊;意象;仪式;民族
鄂温克作家乌热尔图是当代少数民族作家中的一位佼佼者,他的创作有着特异血质并意蕴深远,得到了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与一般的少数民族作家一样,乌热尔图一直以民族作家身份进行文学创作,他强调本民族的文化空间,以自己独特的笔触将生活在森林深处的鄂温克人的生活习惯、风俗信仰等展示给广大受众。仔细分析乌热尔图小说从内容到形式,从主题到表现技巧,无不处处传播着萨满教的声音,其叙事方式的原始仪式化,图腾的隐喻式象征,都诠释着民族独特的历史文化内涵。
熊在萨满教里通常被看做是族群的祖先,鄂温克族民间文学中有相当数量的熊图腾神话,这类神话是多以熊为人类的亲族、人熊成姻之间产生的复杂关系为主要内容的远古文学形式。鄂温克人对熊异常敬畏,认为是自己的祖先,并把熊作为图腾加以崇拜。圖腾崇拜和禁忌是初民时代普遍存在的文化现象。
一、熊图腾及相关仪式
图腾是标志或象征着某一群体或个人的一种动物、植物或其他物件。图腾崇拜是人类原始宗教的早期表现形态,流行于世界各地一些处于原始社会时期或保存古老文化传统的部落或民族中。鄂温克族将熊视作图腾,但这并不代表猎民不杀熊,现在的崇拜形式是历史上猎民敬畏熊的意识的流传。
在乌热尔图小说中有着大量的熊的意象。例如在乌热尔图的小说《熊洞》中,猎民在打熊前,“按照部族的习惯,保持着沉默和悲哀”;鄂温克猎民在打死熊后,不能说熊是被打死的,而要说睡着了。吃熊肉也有着一套仪式和禁忌。吃熊肉前要由年岁最大的长者先进行祭拜火神,举行为族群祈福等仪式;同时要学乌鸦叫,为的是避免熊的报复,小说中对这一情节的设置,一方面是叙述情节的需要,更重要的一方面是乌热尔图意欲通过再现民俗的生动画面,展现出鄂温克人的精神世界—敬畏图腾之熊。
这一系列禁忌与仪式,从宗教学角度讲,是一种将灾祸转嫁给动物的意识。从本质上讲,是一种初民混淆生理和心理、物质和非物质的思维习惯的历史遗留。但与此同时也是一种有效的心理疗法,让人的心灵远离负罪感或者是怕报复的思想困扰,毕竟他们杀死的是图腾崇拜物——凶猛强悍的熊。此时的熊已经不仅是熊的实体,更是意识深处既敬畏又崇拜的观念上的熊,作为图腾的熊。
二、《丛林幽幽》——神熊意象的构建
1993年,乌热尔图发表了中篇小说《丛林幽幽》,被学界称作是“他的天鹅绝唱”。这部思想深沉的作品曾被众多学者从不同的角度进行研究,其内蕴丰富且思想深远。
《丛林幽幽》构建了一个神熊意象。小说讲述了猎人阿那金的媳妇乌妮拉在被巨熊挠了肚子后,生出一个让族人生畏、长满黑毛的“熊娃”额腾柯。额腾柯在童年时就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野性与活力,并因此遭到奇勒查部族成员乃至父亲的疏远、嫉恨,阿那金再也忍受不了这个儿子,就趁妻子不在的时候,要把儿子扔掉。然而,部族营地面临生存危机和命运的挑战时,“森林主人”巨熊也如期而至,营地里强悍的猎手都无法与之相抗衡,人们的精神几要崩溃的时候,乌妮拉却奇迹般的与巨熊展开殊死搏斗,其场面之惨烈叫人不忍目睹,而早就被驱逐出家族、在外流浪的儿子额腾柯也及时赶了回来,与母亲合力杀死了巨熊。最后,母子却选择离开(抛弃)了营地。
这是一个带有神化和传奇色彩的故事,小说不单单是在塑造一个雄强的形象,更是在构建一个阳刚审美意象。作者以隐秘的象征手法,借熊图腾导演了一场古老而充满召唤意识的原始仪式,从而表达了对今天民族精神的某种诠释和呼唤。额腾柯被父亲逐出营地,到处流浪,不管是胡作非为还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他身上勃发出的野性是令父亲恐惧的,甚至是憎恶的,“杀父弑祖”的现象也顺理成章,额腾柯杀的是巨熊,而巨熊来自鄂温克种族记忆的深处,积淀着远古图腾崇拜的神奇。熊作为一种图腾是人们远古记忆中对祖先的崇拜。额腾柯的行为绝不是不再崇拜敬仰祖先的威力,而恰恰相反,正是在这个“弑祖”仪式中,“熊娃”额腾柯从祖先那里获得了雄强的生命力,这个仪式使祖先的原始强力灌注于子孙的精血后,熊的精神死而复生。
三、熊的象征意义——民族精神回归的期冀
由于认识的偏颇及社会历史环境的变迁,当今的鄂温克人将自己民族的民俗文化等同于“迷信”的价值并赋予其落后的意义,这对于民族文化的发展是相当不利的。因为这种抗拒传统文化的力量是强大的,是内在的力量。
应对巨熊对营地的侵袭就是巨熊之雄强的例证。然而,作者的意图并不止于此,更在于构建一个阳刚审美意象。巨熊是雄强之力的化身。它不畏惧猎人手中的猎枪,不畏惧愤怒的阿那金,不畏惧孤注一掷的人群,它本身就是雄强力量的象征。更何况它不论是通过抚摸孕育额腾柯母腹的方式,还是通过被额腾柯母子杀死的方式都在以不同的方式为鄂温克民族的青年注入雄强之力。所以,巨熊象征鄂温克民族的雄强的内在精神之力。作者正是通过对巨熊内在雄强的精神与外在雄强的体魄、气质的双重表述,完成了对阳刚审美意象的构建。作者着力塑造审美意象是对于民族精神重塑、再造的愿望的表达,他希望巨熊的雄强精神能在本民族族人身上得以复现,民族精神获得雄强的活力。
民族精神是一种不可忽视的无形的、内在的力量,它会影响人的价值观念,甚至会影响到人的行为准则。对于一个经历了千百年历史、若干次大迁移的古老的鄂温克民族,凝聚他们的内在力量正是民族精神。
参考文献
[1] 吕光天.北方原始民族社会形态研究[M].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1981.
[2] 乌热尔图.萨满,我们的萨满[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14.
作者简介:陈浩然(1990- ),男,山西晋中人,西北民族大学文学硕士,研究方向:少数民族文学理论及现当代汉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