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废名是现代文学史上有着独特语言个性的作家，其写小说通过刻意的精雕细琢、简约的句式、充满诗意的典故以及大量的联想的运用，使其小说拥有一种涩味的美，并形成了简约、含蓄、充满跳跃感的语言风格。
关键词：废名；小说；语言风格
作者简介：张瑞芹（1990-），女，汉族，江西人，华南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生，主要从事现代文学方向研究。
[中图分类号]： 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3）-36-0-01
废名的小说语言风格总体一致，其中以《竹林的故事》和《桥》为代表的小说语言更朴实无华，而后期的《莫须有先生传》语言更典雅蕴藉，但总的呈现出简约、含蓄、晦涩的风格。本文试图运用黎运汉《汉语风格探索》的相关知识从语汇、句式、修辞三个方面解析废名小说的这种风格。
一、词汇选用的日常性
废名曾说：“我分明地受了中国诗词的影响， 我写小说同唐人写绝句一样， 绝句二十个字， 或二十八个字， 成功一首诗， 我的一篇小说， 篇幅当然长得多， 实是用写绝句的方法写的， 不肯浪费语言。” 他的小说确实注重精雕细琢。如在动词的选用上，《桥·“送牛”》“三哑——他是怎样的欢喜，一面走，一面总是笑，扁担简直是他的翅膀，飞”。《讲究的信封》“书刚拿到手上，不知不觉也就从那没有密合的地方拆开，他突然被一声霹雳惊着似的，把书摔在桌上，自己坐在椅上！”“飞”、“摔”都是常用字，但这几个字将这些句子写活了，并赋予自然生命感。
废名的创作多源于家乡黄梅的生活。于是在词语的选用上，作者又着力表现着家乡的生活场景。他喜用俚语，将这类词引入诗境，从而生成具有张力的语境。他用略带湖北口音的语言加上俚俗词语给我们描绘出他世界里的图景。如《桥·茶铺》“这个癞痢婆扫了我的兴，记得有一回，现在想不起来为了什么忽然想到了，想到野外解溲觉得很是一个豪兴——”他也喜用日常生活中的名词，如“坟”、“灯”、“桥”、“塔”、“坦”、“黄昏”，这些名词作为一个个意象频繁的出现，构成了一种清淡悠远的意境。如《柚子》“我记得进后门须经过一大空坦，坦中间有一座坟，这坟便是那屋主家的，饰着很大的半圆形石碑，姨妈往常总是坐在碑旁阳光射不到的地方，看守晒在坦上各种染就的布”。这些意象在废名的小说中出现频率高，他将这类使人产生悲哀之情的词频繁地用在小说中，显示了他对生命、对人生的诸多思考。
无论是精雕细琢的词语还是那充满生活感的词语，都是日常化的，废名总能用这平常的语言创造出充满意境的画面。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将自己的观念渗入到文字当中，形成了一股清淡悠远的意境。
二、句式的运用的陌生化
废名小说的句式是非常个性化的，如果按照现代汉语的常规分析，他小说的语言要做很大的改动。但一经改动，却又不是他的了，其小说语言风格正是这句式的特别体现出来的。
典型的废名句式是：句子简约，有大量的省略、空白。这些省略与空白有些是可能通过上下文得知的，有些却有莫名其妙，以致其小说晦涩难解。难解的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句式中大量的省略与空白。如《桥·习字》当小林讲到难字之后史奶奶的反应是“孩子啊——”只三个字的一句话却道出了史奶奶内心的惆怅。《桥·诗》“以后时常想到这匹马。其实当时马是什么颜色他也未曾细看，他觉得一匹白马，好天气，仰天打滚，草色青青。”他用极简约的句式与空白描绘出了一副充满诗意的画面。《火神庙的和尚》“骂声已经是在楼门口——楼梯忽然又是谁哼了呢？”初读并不知他写的是什么意思，品味后才知是金喜摔下楼了。这样的例子在废名小说中很多，正是如此，使得其小说的语言显得简约又蕴藉。正如他在《莫须有先生·序》中所说的“然则难懂正是它的一个妙处，读者细心玩索之可乎？玩索而一旦有所得，人生在世必定很有意思”。
废名小说还多化用古典诗词，不用其原意，而用其概念义。如：《桥》“琴子心里纳罕茶铺一棵大柳树，树下池塘生春草，青青河畔草，骆驼大踏步走”。《莫须有先生传》“莫须有先生脚踏双砖之上，悠然见南山”。《桥》中的《梨花白》用温庭筠的“泪流玉著千条”描写细竹姑娘啼哭时的娇态。这些诗意盈盈的诗句融入到小说中，为其语言锦上添花。
废名还很喜仿造古人造语的方式，多用四字句和五七言句，有六朝诗文与五七言诗的韵味。如《桥·八丈亭》“听完这句话，细竹四面一望——尽是窗户照眼明！走了还是不大走。飞敢后也，驴不进也。”《莫须有先生传·姓名年龄籍贯》“实在的，马牛羊，鸡犬猪，此六畜，人所食，都有这一个嗥叫。上帝呵，兄弟们呵，命运呵。”这一类的例子很多，是废名常用的句子类型，在废名的小说中占有很大的比重，尤其是《莫须有先生传》，处处可见这类句式。
三、修辞运用的特殊性
一个优秀的作家通常都会在他的作品中大量的运用修辞，这样做不仅可以使语言生动形象，而且可以增强语言的节奏感。废名也不例外，其小说中常用的修辞方法有联想、省略、比喻、通感、拟人。但废名的特殊之处正在于他并非简单的运用这些修辞，而是兼用或套用比喻、拟人或反复的运用联想与省略。如：《桥·茶铺》“世上唯有凉意了——当然大树不过一把伞，画影为地，日头争不入”，就兼用了比喻和拟人。反复的运用联想与省略的现象很多，这是使其小说语言充满跳跃性的重要原因。如：《桃园》“阿毛用了她的小手摸过这许多的树，不，这一颗颗的树是阿毛一手抱大的！——爸爸拿水浇的这么大吗？她记起城外山上满山的坟，她的妈妈也有一个——妈妈的坟就在这园里不好吗？爸爸为什么同妈妈吵架呢？有一回一箩桃子都踢翻了，阿毛一个一个地箩里捡！天狗真个把日头吃了怎么办呢？……”由树联想到山上的坟，由坟想到妈妈，又由妈妈想到桃子，最后又由桃子联想到天狗。联想的同时有省略。其小说的句子就是这样通过一个个的联想与省略连接起来的。这类例子在《莫须有先生传》中更多，莫须有先生的思维时常在游离并经常说一些奇怪的话，让人不解。
从以上分析可看出废名小说语言风格的简约淡雅性和晦涩性，真正有意味的东西都要经过一番努力才能得到，细细品味他的小说，我们总能得到一种简约而又晦涩，日常化而又不失隽永的含蓄美的语言体验。
参考文献：
[1]废名.《废名小说选》序[M].人民文学出版社
[2]废名.废名作品精选[M].长江文艺出版社
[3]废名.格非选编.废名小说[M].浙江文艺出版社